登山
我喜欢埋着头上台阶。
看着自己的脚,踏上一块一块青黑的石砖。砖上坑坑洼洼的表面,凹进去的地方沉积了很多沙土,也有些应该是雨水过后冒出来的点点青苔。凸出的部分都是经历过各种脚步后磨白的痕迹。
我一步一步地往上走,想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来到这座山。这座城。
我就回头望过去。
浓密的树木遮挡了视线,只有中间很短的一段路停驻下来可以望见下面高低交错整齐的楼屋。
阳光淡淡的晕出灰白的光圈。无力地穿过树枝的缝隙,打在身上也是不热的。
我穿着厚重的棉衣,背了一个沉甸甸的背包,背带紧紧勒着我的肩膀。我时不时要坐下来卸下包休息。
在山脚下买了很甜的芒果,走了一半就吃光了。
我常常说自己喜水不喜山。
爬山是知道尽头的行程。征服的喜悦后总会有一些不知道再往哪去的失落。再往下走,就是回到原点的路。
而水一路东去,到无边无际的海里。不需问去路也不用想回程。
但我还是止不住脚步往上走。树木越茂盛,越冷。
我把棉衣反过来穿在前面,裹住我的脖子,手也可以更舒服地缩起来。背上的背包松动了很多,我长长地舒过一口气。
山顶有一洼塘水,水边坐落了好几座白墙黑瓦的老屋,说是老屋,仔细看,却是照着那样子刚修的新房子。我想往里走走,两条狼狗猛地窜出来吠叫,我吓了一跳赶紧后退,庆幸狗链子很结实。不远处,几个人寻着声音望过来,又笑着窃窃私语,也许在笑我没有看见诺大的“内有恶犬”的告示牌。
寺庙立在最高的地方。我站在大殿外没有入内。一位满头白发的妇人虔诚地跪在蒲团上,嘴里念念有词地祈求,而旁边的小沙弥却入神地玩着藏在桌下的手机。
我们在意的是表象还是真心?
有的人很像什么,有的人却真正是什么。
我对自己也会有迷茫。
虚伪的,虚荣的,自恋的,自我的…
我也不是没有试图在一些表象下掩饰另一个人。
我写下文字希望忠于自我,下笔却还是不自觉地有所保留。
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和言不由衷的事,还要继续说继续做。
在这里,对于老妇人而言,那是信念,对于小沙弥而言,这是生活。
出了寺庙的门,我随手摘了一支白茅。
太阳意外地透出来,又亮又暖。
天空好蓝。
我站在那儿,挥动着手,任茅草絮飞散。
手机没有电,这一路没留下一张照片。我却清晰地记下了这一片景色。
是这座山给我的最美好的回忆。